第3391章

小崎佑太身为长崎奉行，对于九州这边的局势自然了然于胸。萨摩藩等几家强藩早就已经是听调不听宣的状态，只是名义上还依附于幕府，但私底下跟自立门户也没什么差别了。
而幕府对九州这边的状况当然也不是一无所知，只是江户离九州实在太远，幕府就算有心施加影响也是鞭长莫及，想用些有分量的手段，又担心弄巧成拙逼反了九州这些大名，所以也只能装作睁眼瞎，对九州这边阳奉阴违的做法视而不见。
反正只要九州这边没有公开造反，幕府也就默不做声，先慢慢拖着，待时机成熟再设法处理。
如果两边相安无事，那倒也罢了，但九州这边的地方势力自从开始掌握了贸易权，手里也变得宽裕了，然后一个个的就开始变得不安分了。
小崎佑太当然知道，这些大名与海汉之间的关系可不会止步于贸易，台面下的军事交流才是真正值得警惕的对象。他将所知的情况都上报给了幕府，而幕府虽然没做出什么公开响应，但近两年也在悄悄加强对九州各藩的提防。
而地处九州的长崎港，一旦双方开战，这里就会成为首当其冲的地方。小崎佑太作为幕府派驻长崎的执政官，当然也有很大的人身风险。
在这样的处境中，石迪文却声称想让他来负责幕府的军购联络事务，这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买卖，特别是在两边都正处于备战状态的当下，要是让周边地区这些大名知道了，说不得就要他当作首要目标来解决。
当然了，如果真能像石迪文所说，替幕府购买到所需的军火，那他必定会因此而立下大功，一旦能安全回到江户，加官进爵肯定都是跑不了的。
此事风险极大，但收益也极为可观，小崎佑太一时间不免有些犹豫，要不要参与其中。
石迪文见他沉默不语，便已经猜到他的大致想法，继续劝说道：“小崎大人，留给幕府备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，如果你不想看着幕府战败，那就必须得站出来做点什么了。”
小崎佑太道：“石大人，难道九州各藩的实力已经在幕府之上了？”
石迪文道：“倒不见得能超过幕府，但我认为如果当下就开战，局面至少是五五开了。”
小崎佑太倒吸一口凉气，他一直觉得就算九州各藩起兵作乱，幕府只要肯下定决心派出大军征讨，应该还是能镇压住这些乱党，无非是代价大一些罢了。
但听石迪文的口气，这事对幕府而言已经不是十拿九稳了，搞不好还会吃败仗，这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。
石迪文继续说道：“九州这些大名，近几年从我国买了多少武器装备，我想幕府大概没有掌握确切的数目，但肯定是比幕府采购量多得多。还有他们花重金送到佐世保湾接受培训的武官，如今也陆陆续续掌握了兵权，幕府就算拥有更多兵力，到了战场上也占不了什么便宜。”
小崎佑太道：“既然如此，石大人何不向各藩施加压力，停了对他们的军事援助，使其不敢妄动？这些大名再怎么狂妄，应该也不会跟贵国对着干吧？”
石迪文道：“我国向九州各藩提供的军事援助，那是执委会的决定，不是由我说了算。如果这些大名都能听命于我，那事情就简单了，可惜现实状况并非如此。”
小崎佑太道：“石大人如果不想看到战争爆发，就应该趁着此次访问各藩的机会，好好劝一劝这些大名。”
石迪文道：“不瞒你说，这正是我访问各藩的目的之一。就是因为我收到风声，知道贵国爆发内战的可能性越来越大，所以才想通过这次的巡访，对各家大名劝和促谈，尽力阻止战争。”
“但可惜的是，这一圈走下来，商谈的效果却并不好。有很多人不愿意再屈从于幕府之下，他们希望能得到更大的权限和地盘，更多的财富和人口。”
“幕府显然已经没有办法满足他们的欲望，而我所能做的，就是在这个时候拉幕府一把，避免贵国又再次陷入到战国时代。”
小崎佑太听得瞠目结舌，这还是他认知中的那个石迪文吗？
要知道海汉建立佐世保基地，以及逼迫德川幕府签署通商条约，向九州各藩提供军事援助，一桩桩一件件，可都少不了石迪文的参与。而他现在所说的这番话，却好像是一直置身事外，努力维持和平安定的大善人。
小崎佑太愕然道：“您是说，您去访问各藩，是为了劝他们不要造反？您的立场实际上是站在幕府这边？”
石迪文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道：“没错，正是这样。”
石迪文并不担心小崎佑太通过别的途径去核实这些言论，就算知道他见这些大名的真正目的是去拱火的，幕府也只能装傻，不会揭穿真相。
原因很简单，幕府要想在内战中取得优势，就必须向海汉大量采购军火，要是得罪了已经进入执委会的石迪文，那显然不是明智之举。
小崎佑太是聪明人，须臾之间也想通了其中关键，不管石迪文真实意图如何，当下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，否则幕府即将失去一次获得军事援助的机会，从而在即将到来的内战中处于被动。
小崎佑太随即转换了态度，请石迪文指点，当下该如何行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