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0 章
再次说:“让陈叔送我就好。”
晏峋看了她一眼,没再坚持。
宋朝欢上了车,看着李想陪晏峋一道,三个男人重新进了那座院子,才想起自己手机没拿。
她怕孟沅找她,今晚手机始终放在手边,最后反倒忘了带走。
让即将开出胡同口的陈叔停下折返,宋朝欢重新回到门口时,是个眼生的侍应。但见了她脸,便将她引了进去。
这里每间房被订出去,就算提前空置出来,那一天也不会再接待别的客人。并且所有东西,也要等过了夜,客人离开后没有不适,确定不再需要,或是没有遗漏的东西落在这里,才会被清理收拾。
因此包厢里的布局和摆设,仍和他们走的时候一样。宋朝欢很快就找到了她搁在茶室沙发上的手机,却在往外走时听见中院东厢房的位置有些吵闹。
宋朝欢一愣,宋运盛的声音。
倒有些佩服起这岚亭会的关防严密。要是被宋运盛知道今晚晏峋在这儿,怕是一早就过来唱开了独角戏。
“新来的,过来帮忙。”门外有人低声叫。
“可我这边……”面生的侍应为难道。
“赶紧过来!”吵闹声与命令声一同变大。
大概是听见里面没动静,猜宋朝欢还要些时候,侍应顿了刹那,脚步声匆匆渐远。
宋朝欢无心看这样的热闹,更不想看见宋运盛,出了包厢门,干脆沿着没走过的园子,往西侧里抄手游廊去。
园子里光线暗,只靠两侧游廊的灯笼与包厢里隐约透出的灯光照明。宋朝欢绕进一处有些像小迷宫的一人高卍字纹冬青阵时,突然有些失了方向感。
她本来就是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,从前在南亭镇的时候,只有他们那片没电梯的小楼房还算规整,原先镇上居民的自建房,什么朝向的都有。还是来了北城,才习惯看门脸儿朝向,分辨东南西北。
宋朝欢裹在冬青间,干脆站定,仔细去听东侧里的闹剧有没有落场,正考虑要不要折回去,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。
“啧啧啧,就因为咱们朝朝妹妹不喜欢你抽烟,”李想阴阳怪气地说,“您老人家可真能忍啊。”
打火机清脆的金属声碰撞,有烟叶隐约在空气中燃烧。
没人回应李想。
“话说大少爷,”李想也不在意,把冲锋衣口袋撑得哗哗作响,“您这大业也到手了,往后有什么打算啊?”
“嗯?”晏峋喉间淡问,声音咬得有些扁。
“跟我还嗯什么嗯?!”李想没好气地说,“你们一个两个打桥牌时候的睿智劲儿呢?这会儿听不懂人话了?”
晏峋闻言,低低地笑开,笑意涤荡进朦胧夜色,心情似颇为不错。
“打算啊。”他轻吁了一口烟,不疾不徐地说,“从今往后,晏家只会,也只能有她一个晏太太。”
宋朝欢常觉得,人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反复的动物。
譬如此刻,就因为这样一句话,她竟又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希冀来。
“毕竟,”男人鼻腔里气音似的一声轻笑,夹杂毫不掩饰的淡讽轻嘲,漫不经心道,“还有谁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呢?”
握着手机的指节有一瞬间的僵硬。
宋朝欢无声地,极深地把空气吸进胸腔里。
又极力顿住,想让它们裹着心脏上的麻涩多停留片刻。
她一早明白,晏太太这个位置,无需名,无需姓,如同一个职位。
适者居之。
就像有部很成功的商业电影里说的那样:有钱人挑太太,并不排斥肤浅的拜金女。
因为她们想要的很明显,婚姻只需要付出金钱便可以轻松维系。无需在事业之外,还要费尽心思地去思考另一半想要什么。
如果按这个标准,那她的确是合适的。
毕竟晏峋给什么,她从不会拒绝。
宋朝欢甚至有些自我怀疑起来。
或许,她本来就如同晏峋认为的那样。不自知的从来都是她自己而已。
毕竟,为爱堕落,总比为金钱堕落好听些。
极缓极长地轻吁出一口气。
她突然想对晏峋说一声恭喜。
恭喜你,晏峋。
你终于,成为你最想成为的人了。
“你他妈真是……”李想有点儿无语,想了半天把锅推给了沈确,摇头断言,“真是跟沈确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玩意儿待久了。”
一样的天塌下来有你们的嘴顶着。
晏峋瞥了他一眼,眼梢微挑,不置可否。
“那你待会儿还回去不?”李想问他。
晏峋没回答,有衣料摩挲的声音。
下一秒,宋朝欢听见自己的手机,突兀地震动了起来。
像个开关,空气滞顿般凝固。
宋朝欢握着手机的指节蜷紧,指尖冰凉。
像被欺凌的弱者,错不在自己,偏偏羞于被人瞧见自己的狼狈与懦弱。
脚步声只一个侧身的距离。衣料摩擦过冬青叶子。
“……有,有人啊。”李想十分确定,却越来越小声地说。
宋朝欢闭了闭眼,多希望此刻的自己真的置身迷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