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章
“让你这些下属都走,我再给你最后一个体面,还觉得自己醉着的话,咱们到东厂监狱里去说,哪儿的刑具,随便一个都足够让人清醒。”
“都下去!快点都下去!”
那些卫兵们顿时都一哄而散了。
“姑娘,我这不是昨晚酒醉冲撞了您,不敢见您,这才出此下策了吗,”他还在试图跟她装,“冲撞了您,实在并非我本意……”
姜寒星冷笑了一声:“那帮于峰隐藏了行踪,也并非你本意吗?”
她剑下的身躯顿时一滞。
昨晚她其实就疑惑,东厂的声明,哪怕是三岁孩童听了,也会停止夜啼的,他一个城防处的军官,哪怕酒醉了也应该听见东厂就立刻跪下来发抖,他倒好,不听是东厂还并不怎样酒醉,一听是东厂反而闹起来了。只是当时她急着出城去查探周臣的尸首,并没想许多。
方才于夫人一说于峰昨晚回来的时间,她才明白过来了,亥时,还在他们之后,他们回来时便已经到了宵禁了,是手中有东厂似的令牌才进来的,他于峰是怎么进来的,也是亮他身上似的令牌吗?他不敢,那样就坐实了他是出城毁尸灭迹去了。
所以他在城防处认识的有人。
就是那装作酒醉莫名其妙非要拦她的小王八蛋。至于为何要拦她,不就是为了让于峰能先到乱葬岗去,好在那儿等着杀她吗。
这样一想,姜寒星不由得更生气了:“怎么,事到如今还准备为他守口如瓶吗?”
他头低了下去:“我真不知您这究竟是在说……”
姜寒星直接打断了他,一点都没客气:“别装傻,你同他的情谊要真那样深厚,你现在就不会在这儿呆着,又不是不知道我早晚会找上门来——如果你是需要一个理由,那我倒是现在就可以给你。”
她一边说着一边剑直接滑到了他手腕处,一剑挑开了他的护袖,下一剑便要往他左手手腕刺过去,给他点颜色瞧瞧。
血刷一下流了出来,寒风里袅袅蒸腾的热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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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寒星以为他会边捂伤口边尖叫起来的。但他并没有,倒也去捂了。只是谁知这一捂竟是假动作,他右手腕往胸口处一弯折,手肘直接击向了她的剑,直撞得姜寒星正呈收势的剑往她腰间撞过去,她躲闪不及,只能手作掌状去拦剑势。
剑锋擦着她掌侧过去,又是一道深深的血痕。
此情此景,姜寒星着实是没想到,她不由得也动了怒,剑尖挥过去:“你!”
对面却已经也拔了刀,正好指着她:“你是东厂番役,我却也是城防处卫队长,真论起官职来,我可还比你大半级,对你客气是给你面子,劝你还是不要太过分。”
姜寒星印象里城防处都是废物,兵油子官宦子弟专来吃空饷的地方,所以她才这般的张狂又大意。
她不应该这么心急的。
“动手是我不对。”
姜寒星先收了剑,看着对面人的眼睛,缓缓把剑入了鞘。这举止其实挺凶险的,毕竟这军官身手其实很不错,就算他左手已经半废了,她也并没把握在没兵器在手的情况下一定能打得过他。
但事已至此,她得罪了并不应该得罪的,便只能服软了。
“只是想让卫队长知道,东厂办案,向来如此。卫队长现在不肯同我说,将来到了东厂的监牢里,只会比方才更惨烈百倍,到时候可不会给卫队长方才那样能够反杀的机会了,难道卫队长为了一个于峰,竟存了死志吗。那说句心里话,为他这样的人,我觉得不值。”
虽她方才大意了,但姜寒星仍旧坚信她的判断是正确的。如果他真一心为了于峰,他昨晚哄骗了她之后便应该起身离开,毕竟死也好失踪也罢,再找不着这人才是永远的守口如瓶。
他不肯走,一来是怀着侥幸,二来,在他心里于峰应该也没这个卫队长的职位重要。
他的刀因为姜寒星这话缓缓的垂了下来。
“卫队长也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,”姜寒星趁热打铁,“何况您也已经够尽了同门情谊了。我同您透句底,于峰这事如今可闹得很大,不止东厂,司礼监那边也想让他死。”
他身手同于峰显然是一个路子的。
师出哪一门这种,只要略微有些身手都能看出来,故他也并没在这事上多问,只是问姜寒星:“只要我说了,这事之后便再同我无关?”
他为何突然奋起反抗,不就是不肯在她一个女的面前丢了面子和想要一句保障吗。姜寒星其实懂这些为朝廷做事的武人的心思,想守着那点子江湖义气那点子尊严,又放不下这些富贵荣华。看起来软的看起来硬的都一样,就没有不纠结的。
她就都给他。
“绝对不会再来叨扰您,”姜寒星又一想方才张永给她的承诺,也同他许诺了起来“且我向您保证,这事儿上为您记上一功。”
“没那个脸要,”他惨淡的笑了一下,“大柳树胡同,邀月楼,有个春柳姑娘,于峰就在她房间里躲着。”
原来在于峰眼里,这种地方的姑娘竟是值得他托付生死的?可真不像他的行事作风。姜寒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,尽可能不让他察觉的:“他同您说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