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九十章 卷末尾声:命运航班(三)
者说,当命运的阴暗面如大潮般向你卷来的时候,每个人都是野草……
每个人也都是普通人。
普通人都会有顾虑,都会有懦弱,更是都会觉得无力。
这个世界不是老顾同学最爱看的《倚天屠龙记》。
这个世界是顾为经小时候在箱子里翻出来读的,不是很喜欢的——那英雄好汉们死的死,散的散的《水浒传》。
顾为经小时候那么的讨厌《水浒传》。
他觉得它既有《西游记》里的主角石猴向天庭投降的妥协,又有《三国演义》里的主角刘关张三兄弟最后没有成事的悲剧色彩,还像《红楼梦》一样,最后大家白茫茫一片的真干净。
《水浒传》简直像是某种悲剧的集合。
书中有些桥段会让人出一口恶气,可最终,依旧会有更大的悲剧,更大的无力,更大的妥协涌来。
这太不爽了。
可到了今天,到了现在,顾为经才恍然惊觉……这大概便是生活的本来面目,它的真实模样吧?
生活本来就是不爽的。
生活里。
没有人能成为用双拳双脚打出一切的张无忌。
就算你侥幸练得神功,就算你天赋异禀,力大无穷,你就是那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。
你也只能选择去做林冲,去做鲁智深。
纵然你武功练的超级牛逼,纵然你看上去是个善良的体面人,纵然你是八十万禁军的总教头。
在比武的时候,你抬抬手就能把洪教头当成猴子打。
可遇上了高衙内,你依然什么都不是。
他当着你的面调戏你老婆,你举着拳头火冒三丈的冲过来——“恰待下拳打时,认得是本官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,手自软了。”
认得是本官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。
手自软了。
面对洪教头这样的棍棒高手时,林冲“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,撇了棒,把他直打的扑地倒了。”
而面对一个只会吃酒惹事的无赖。
他……手自软了。
顾为经当时读这段的时候,只觉得林冲窝囊,不男人。
老婆都被人欺负了还不敢拼命,算什么英雄好汉。
这些天来,画这幅画的时候。
他随手在手机上翻了翻《水浒传》,看着施耐庵写的卷首诗,叹了口气,又有了新的感触。
“世事到头终有尽,浮花过眼总非真。贫穷富贵天之命,事业功名隙里尘。”——《水浒传》第七回:「花和尚倒拔垂扬柳,豹子头误入白虎堂」
世事到头终有尽,事业功名隙里尘。
普通人有些时候就是无力的,就是弱小的,就是无可奈何的。
当你遇上高衙内,或者别的什么。
你也只想窝窝囊囊的咽下这口气。
你想“权且饶他”。
可你想饶命运。
命运却不想权且饶你。
它就是要逼着你去刺配沧洲道,就是要你去雪夜上梁山。
它就是让一切都变成浮花过眼,变成隙里烟尘。
这种事情鲁智深就要更开的看。
鲁提辖也要比林教头更加洒脱豪迈,知道这件事时就劝说过好兄弟林冲“你却怕个鸟他本官太尉,洒家怕他甚鸟,受个甚鸟气!俺若撞见那撮鸟时,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了去。”
也许鲁智深明白。
这鸟世道是说不准的,还不如有机会的时候,先替好哥们把仇报了,冲上去给高衙内套个麻袋,敲个三百禅杖,给他细细的敲成臊子!
可就算你是又豪迈又洒脱的鲁提辖。
你又能怎样呢?
故事的结尾。
你忽然半夜听见门外有战鼓声,你摸了禅杖,冲上去冲去厮杀,发现眼前却是钱塘江的大潮滚滚而来。
旁边的老和尚和你说“此潮日夜两番来,从不违时刻。今朝八月十五日,合当这三更子时来,因不失信,为之潮信。”
于是你忽然大悟,仰天大笑,左脚叠搭在右脚上,就此不动了。
听潮而圆,见信而寂。
就此圆寂。
顾为经坐在西河会馆里的草坪上,翻到这一段的时候,忽然有想要落泪的冲动。
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。请牢记。 你打赢了人生中的每一个敌人,你打赢了每一场仗。
忽然。
钱塘江水滚滚而来。
鲁智深这一辈子天不怕,地不怕,嘴里大喊着这个鸟那个鸟,拔过垂杨柳,打死过镇关西,大闹过野猪林,擒拿过方腊,连遇上不可一世的高衙内时,别人想的是“权且饶他”,你却要找机会“敲他鸟个三百禅杖”。
但这一次。
你面前的是钱塘江的大潮,你不再是怒骂着“这个鸟潮水”,而是感慨了一句今日方知我是我。
然后在如雷的潮水声中,便这样死去。
总有东西是无法倒拔,无法大闹,无法去拳打脚踢的。
你扫走了一息的春潮,它会在下一息扑来。
你赶走了一夜潮水。
它还是会在下一个子夜三刻,还是会汹涌而来。
如果有什么东西,你永远